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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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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起不来,娃娃们就七手八脚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在冰上溜。

    正当他十分开心的时候,身后真的传来了两句乱弹:“十二月里冷清清,热水滴下冻成冰。”孙拉处疑心自己听错了,就问:“谁在唱?”娃娃们都说是路上牵骡子的。孙拉处一骨碌爬起来,顺着声音一望,还真有个人牵了骡子向河岸走来。孙拉处不容多想,就把双手在嘴边篷了个嗽叭状,无腔无调在放开嗓子:“人在家中心在外,不知我亲人冷不冷。”那人听到歌声,扬起鞭子在空中“叭”地甩了一声,就加紧步子走过来。

    那人牵着骡子走到他跟前时,孙拉处却呆住了。这人竟然是王安良。

    王安良看到孙拉处,也愣在了原地。两人几乎同时问:“谁让你来的?”孙拉处往王安良身后一看,果然是头杂色骡子,骡子背上绑着两个鼓囊囊的麻袋。

    孙拉处似乎明白了,就问:“东西带来了?”王安良却不回答,反问:“什么东西?你在这儿干什么?”孙拉处在四外望了一下,就说:“别绕圈子了!看东西放在哪里?快行动吧!”王安良很有些想不通地说:“怎么会是你?在林家当管家,入了伙还是头,你孙拉处有我王安良入党早吗?本来这双庙保支部书记是我的!”孙拉处焦急地跺着脚:“我的爷!快放东西吧,这事咱毕了再说!”

    王安良的小眼珠转了一下,说:“走,东西放在林中秋家。”

    “谁说的?” 孙拉处有点不信。

    “当然是上级说的,还能是我说的?”王安良牵了骡子就走,孙拉处跟在后面问:“东家知道了咋办?”王安良不耐烦地说:“藏起来他咋知道?只要你不告密就行。”孙拉处无奈地闭了口,跟着王安良来到了林家大门上。孙拉处上前开了门,两个人将麻袋解下来,抬了进去。

    进了院子,孙拉处又问:“放在哪儿?”王安良道:“南厢房。”孙拉处又想问什么,一看王安良拉着个脸,生怕他叫嚷起来让街坊四邻听见,就强压话头咽下肚去。两人进了南厢房,王安良将麻袋塞进了那个原来给林琬儿准备的现在闲置着的火炕的炕眼里。

    孙拉处忍不住又问:“上级说的放这儿?”王安良拍了拍手,坐在了炕上,“就看你脑瓜子够用不够用,上级能想这么周到?”孙拉处担心地说:“这事儿比不得别的,闹不好你我都得脑袋搬家!”王安良肆无忌惮地嘲笑道:“这么胆小能搞地下党?谁能想到林家二奶奶屋子里藏着这家伙!”

    两人三两下收拾好现场就出了门。王安良说他要回去复命,然后也该回去过年了。孙拉处就一直把他送到瑞河边上,一路上王安良不停地自语道:“你说这甘甜甜我哪点对不住她,她竟然耍我?”孙拉处劝道:“见好就收吧。听我一句话,这事儿不得成。”王安良恶声恶气地说:“不行!这事儿没完。”

    孙拉处望着王安良在河对岸消失,心中隐约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孙拉处往回走的时候,碰上了耍社火的李福泰。

    李福泰虽然年岁不轻了,而且老婆死的早,身后又无子嗣,但他似乎并不知道什么是烦恼,什么是忧愁,经常走一路,唱一路,谝一路,笑一路。他的周围总是围着一大帮子人。在他的带动下,双庙的年轻人不管会唱不会唱,能唱不能唱,都会顺口吼上几句。王安良的嗓子不错,跟李福泰干活灌了不少耳音,也就特别爱吼乱弹。每每逢了过年,李福泰的段子就成为人们不可或缺的内容。

    这不,快活人李福泰正穿着一件黑褂子,头上戴着一顶凤冠,手里拿着一把木削的大刀。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喽罗,摇旗呐喊。锣鼓声里,他们时而把李福泰抬在四个人的肩上,时而用一辆独轮车推着他。

    李福泰一亮相,就扯开嗓子唱。他唱的是《九九太平》,是双庙人最喜欢的太平年调,歌声嘹亮,咬字清晰,有板有眼,再加上后面喽罗们的附和,很有一种激昂的气势。少了李福泰这样的热闹人,真不知这社火怎么个耍法。

    李福泰看见孙拉处冲他挥挥手,算是打招呼。孙拉处凑上去,喊道:“今后晌我去你家吃酒!”李福泰笑了,“管家是用嘴放屁——哄人都不像。”孙拉处急了,嚷道“我不来是狗养的。”的确,快过年的时候,请孙拉处吃饭的人接二连三,像那些拉长工的根本就不妄想。李福泰听孙拉处这么说,就认了真,喊了一声,“炕烧暖,烟装满,来了端,醉了算!兄弟们走哇!”就领着喽罗们一路欢唱着去了。

    从今天晚上开始,李福泰就领着一帮人开始走家串户,连唱带扭了,过了十五李福泰还要带一帮人去其他保呢?人们像习惯了似的,早早在门前挂起红灯笼,放一串鞭炮,抢着迎接李福泰社火的到来。

    李福泰来了,别的不说,不管黄的黑的还是白的馍都要给他装一褡兜,温好的黄酒都要给他灌一碗。李福泰粗犷、嘹亮的歌声久久回荡在双庙,连娃娃们晚上睡在炕头上都一遍一遍地学着、笑着、闹着不肯入睡:“一九头来才立冬,单鞭救主尉迟公魏征在朝为宰相,侍奉君王唐太宗二九头来把雪降,思想起三关杨六郎月光化神焦公赞,天意擒贼数孟良三九头来冷气生,赵匡胤领兵下河东仪河城围住刘贤弟,留在深山当大王四九头来降冷霜,张飞马上称刚强稳坐西川刘玄德,偷营盗马数孟良……”

    俗语谚云:“县太爷打春,老百姓娶亲”。意思就是县官迎春乃是为父母官一任的一大盛典。尤其今年意义更不寻常。今年抗战全面胜利,小日本鬼子被赶出了中国,这就给予这盛典活动增添了许多新的内容。初一这天,街道上的商号居民,家家门上张灯结彩,户户扉前备置香案。娃娃们都穿着整洁的衣服,头上戴着迎春花,奔跳戏玩,一派喜庆的景象。

    林中秋、林连文、任月霞、林琬儿一行五人来到瑞川县城时,县府已连响了两炮。他们去找甘乾义。甘乾义去开会,听说是去安排庆典事宜了。甘乾义家中有一个年轻人,见他们来,又是端菜又是上油饼,热情异常。从他口中得知这年轻人姓曹,是县党部的秘书。

    林中秋给甘乾义准备了上好的绸缎作为年礼。他们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来分别去了几个”林”字号商号,去了只字不提生意之事,分别给他们准备了礼物,向他们表示新年的祝福和切切的慰问。刚出门,他们就听到了第三声炮轰响,接着鞭炮齐鸣。他们走上街时,街上早已挤满了人。只见县长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民政、军事、财政、三青团、区队长等头面人物骑马相随,抬春牛,张万民伞,一路鸣锣开道,整肃而前。后面是迎春社火,锣鼓喧天,尽情助兴,所过街坊,鞭炮齐鸣,香烟缭绕。

    林中秋在万头攒动之中看到了甘乾义。他的这位老丈人穿着时新的春风呢,戴着一顶火车头帽,高高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显得容光焕发。林琬儿早就兴奋不已地指着甘乾义给他看:“瞧,外爷!”

    迎春官民在街旁的百姓夹峙里东出城门,径自赴迎春典坛。林中秋、任月霞目送队伍远去,林连文、林琬儿两人意犹未尽,一直跟着撵了上去,到了天地山川坛。这时候,迎春队伍将春牛按喜神方位安置,只听得三声炮响后,县长下马就案,行三跪九叩首礼,敬向皇天后土之神,祷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谶话。礼毕,一红衣少年出现,扮牧童模样,一手牵春牛,一手执鞭,边打春牛边喊:“一打牛头。”众人接喊:“风调雨顺”,少年又喊:“二打牛腰”,众喊:“国泰民安”,最后少年再喊:“三打牛尾”,众人接喊:“五谷丰登”。三打既毕,迫不及待的群众一拥而上,冲向春牛,争抢着被鞭子打掉的纸片。林中秋见状,全然不顾自己身份,甩开了林连文和林琬儿,两只大手像两根船桨,三两下就攉开了一条路,把在群众头顶上飞来飞去的春牛抢在手里,两手一扯,顿时春牛被撕成无数碎片。林中秋孩子似跑回来时,怀里抱了一大抱,边走边往下掉。林连文和林琬儿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威严的爹爹如此开心、顽皮的样子,他们火上浇油、欢呼雀跃地跟在后面,双手接着掉下来的碎片。三个人的笑声连成一片。据说,抢得春牛碎片越多,他们家的庄稼就越能取得大丰收。

    迎春庆典很快就结束了,县座及其随从向群众告别,返回了县府,剩下社火队敲锣打鼓地在街道上表演献花,只见那十个小学高年级的女娃娃,手里拿的是迎春花,脚下走的是秧歌步,口里唱的是《抗日十绣曲》,他们卖力的表演,赢得了围观群众的阵阵喝采。

    黄占仓极力邀请林中秋吃年饭,自从林连武在黄占仓租当铺出了那样的事后,林中秋就对这位很会说话的黄掌柜有了一些看法。尽管大家都有些饿了,但林中秋坚决不吃。他婉言谢绝了黄占仓,让大家都有些不理解。离开了热闹的瑞川县城,一家人往回走时,方才感觉到了疲惫,孩子们有些无精打采。正月初一已过,就意味着新的年份开始了,作为这个家的掌柜,林中秋和任月霞不得不开始盘算下一年的事。

    林连文姊妹俩玩了一天早就腹中空空了,走到路上更是走走停停,东倒西歪。刚出城时,林琬儿嘴里还叽叽哼哼地学着那些和她同龄的女子所唱着的《抗日十绣曲》,“一绣九一八,日本大屠杀,侵占我东四省,又把大兵发。二绣卢沟桥,日寇又侵扰,驾飞机开大炮,坏得不得了......”走到城外不多远,两个人都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天睛得好,两人都感到了热。到了瑞河边上,他们坐下来休息,此时路上的人已越来越少,四外弥漫着烧炕的柴烟味。

    “天快要黑了。”林连文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快回吧!昨晚睡梦里我梦见了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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