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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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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东晋政权勉强延续了一百多年,前期靠的是王导,后期靠的是谢安。这一政权本质上就是若干大士族的联合统治,司马氏只是这个联盟的盟主而已。如果没有各大族的联合支持,盟主的地位是不稳固的。事实上在各大族的心中,都有跟孙悟空差不多的意思:这个盟主的位置你司马氏坐得,我何尝坐不得?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你搞得好就让你坐,你搞得不好,特别是损害了我的利益,那就对不起,我就只好取而代之了。所以东晋一朝野心家特别多,开始有王敦,后来有桓温,甚至连陶侃都有“不臣之心”,到桓温的儿子桓玄,就干脆造了反。虽然后来桓玄被刘裕打败了,但最终晋朝还是灭在刘裕手上。刘裕建立了一个新政权即南朝的宋,后人为了和赵匡胤建立的宋朝相区别,把它叫“刘宋”。

    到这里就明白了,为什么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地方势力那么大?就是士族阶级的缘故。尤其是大士族,又叫门阀士族,他们在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具有很大的优势,大到几乎可以跟皇族相抗衡的地步。这样一来,中央政权的控制力自然就削弱了,就造成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混乱分裂、政权更替频繁的一面。但也正因如此,地方势力和地方势力之间、地方势力和中央政权之间形成了许多空隙,社会便有了自由的空间。士族势力的强大还造成了另外一个更积极的情形,就是这些士族中的成员可以相对地脱离皇权的控制,脱离国家意识形态的控制,不是非要靠皇帝才有饭吃。他们不靠中央政权也可以过很优裕的生活,这样终于慢慢摆脱皇权奴仆的心态,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独立价值。

    其中谢安的故事就很典型。

    大家都知道谢安是东晋后期很重要的政治家,他当宰相十多年,把国家治理得不错。在他的指挥之下,侄儿谢玄在淝水之战中打败了来势汹汹的苻坚,保住了东晋政权。但是很多人不知道,谢安本来不想当官的。当时大士族出身的青年一般十八九岁就踏上仕途,二三十岁官就做得很大了,甚至有四十不到就做到“三公”的,如此年轻还没有长白头发,当时叫“黑头公”。而谢安一直到四十多岁还隐居在家乡会稽,有一天他老婆问他:“你难道真的就这样一辈子不出去做官?”谢安捏着鼻子(他大概有鼻炎),勉强回答他的太太说:“唉,恐怕还是免不了要出去做官啊。”他说“免不了”,是很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去的意思。为什么不情愿呢?因为他觉得每天跟朋友们游山玩水,清谈高论,还有大群的美女跟着,唱歌跳舞,是很惬意的生活,为什么要出去做官呢?做官每天上下班,要忙着开会、批公文,要听长官的指挥、看长官的脸色,出了错还可能坐牢杀头。他现在这样多么优游自在啊!他们谢家是东晋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什么都不缺,犯不着出去奔波劳累、冒风险。但是他又不得不出去做官,因为对于当时的门阀士族,一定要有人在朝中做大官才能保住本家族的社会地位。当时谢安的哥哥谢奕、弟弟谢石,一文一武都在朝廷当大官,可是他这两个兄弟实在没有才干,官都没当好,文的没政绩,武的打败仗,眼看位子就要保不住。所以为家族的门面和利益计,谢安虽然不情愿,一拖再拖,到了四十多岁还是出去做官了,否则谢氏门庭可能就衰落了。

    谢安的例子说明,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那些门阀士族只要有一两个人在朝中做大官,其余成员就可以享受非常优裕的物质生活,并不需要直接依靠皇帝,甚至根本不需要做官。而且这些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他们的心中便萌发了一种自觉,自觉自己并非其他人(包括皇帝)的工具,自己的生命也与其他任何人(包括皇族)一样珍贵。当时很多人常常在诗文中感叹生命短促,应当及时行乐。读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就会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情绪,他说: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这是人作为一个个体在精神上的自我觉醒。简单地说,就是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一个跟其他人一样的珍贵的“人”。现代一些学者称魏晋时代是一个“人的自觉”的时代,就是这个意思。自觉到什么呢?自觉自己个体生命之珍贵,自觉自己并非他人的工具,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觉醒,有了这个觉醒,才有一切精神文明的产生。如果说私有财产是人类物质文明产生的基础,那么也可以说,个体意识的觉醒是人类精神文明产生的基础。人如果意识不到自己是一个可以有独立意志、可以有自由思想而非一切听命于他人的人,那么一切精神上的创造都将是不可能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出了那么多的文学家、艺术家、科学家,几乎都是出身大士族,其原因盖在于此。以王谢二家为例,在当时真可谓人才辈出,直到今天我们还常常讲“王谢风流”。政治家、军事家除外,文化方面的名人就有著名的玄学清谈家王戎、王衍、王导、谢安,著名的书法家王羲之、王献之、王珣、王珉、王僧虔,著名的诗人谢朓、谢灵运等,不下数十人。

    总之,当我们谈到魏晋南北朝时,不能不提到士族,不能不注意到士族阶级在历史上所起的进步作用。这里有两点是不可以忘记的。第一,士族阶级的兴起造成了社会结构的变动,造成了中央集权的削弱,造成了地方势力的壮大,由此给社会带来了自由的空间,这是魏晋时代一方面分裂动乱一方面自由活泼的根本原因;第二,士族阶级带来了人的个体意识的觉醒。个体意识的觉醒使具有独立意志和自由思想的人成为可能,使精神上的创造成为可能,因而大大推动了精神文明的进展。魏晋时代在思想、文学、艺术、科学各方面之所以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其根本原因在此。当然,当时人的个体觉醒基本上还局限在士族成员上,绝大多数人并不具备觉醒的条件。但是,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否定了少数人个体意识觉醒的重大意义。人类一切文明的发展都是金字塔形的,开始的时候总是极少数的、处于金字塔顶的人才能享受文明的成果,不过随着社会向前发展,文明就会向下扩散,越来越多的人就能够享受这种成果。总是要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慢慢地其他人才有可能富起来,一部分人先自觉起来,慢慢地其他人才有可能自觉起来。这个规律适用于所有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发展过程,历史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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