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现在，在意了！

    亦棋遥登基以来，似是多年的蛰伏，让长久以来不被人瞩目的存在感缺失，终于衍生为病态的作为欲望。然而，那所谓的作为并不是以寻求建树为目的，反而是以无休止的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为追求。旧有的一切他都不堪满足，先皇宫殿，砸碎重建；成熟制度，废掉重建；而“故去之人”，当然也少不了他的照顾......

    璃阳新殿，亦棋遥背对着来人，默默注视着龙椅，听着汇报。“陛下，按照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旨意，我们沿忘情河岸明察暗访，历时数月，终于发现三殿下的行踪。”亦棋遥依旧语气平静：“老三还活着？”探子点头：“是，陛下，三殿下此刻藏匿在忘情河下游的一处偏僻小村中。”“呵...死人嘛...就该好好葬在地下不是嘛，好歹是个皇子，就叫那一村子人殉葬吧...还有，这次他不死...就把你的脑袋拿来抵用吧......”探子急忙点头，唯唯诺诺的退出去了。亦棋遥这才缓缓转身，那浓重的黑色眼袋下，藏着的，却是已然癫狂了的笑......

    夜诏村中，此刻已然在此生活了数个月的亦清涯，已经完完全全融入了这个村子，他面对着这些单纯善良的村民，可以完全放下戒备，甚至在和他们的相处中，感受他们的快乐，从而得以缓缓卸下心中那些沉甸甸的包袱，自己也轻松了很多。而村子的村民也习惯了有他这么一个博学多才，精通音律的教书先生，见了面都尊称一声“亦先生”，而其中当属花花最是高兴，听课最认真。毕竟当时的人，是由她领来的。

    这天，村里的老“仙人”又要远行，叫了花花一块。可平时吵着闹着要随这老“仙人”出去玩的花花，临了了却突然恋起了家，赖在家里床上打滚不走了。老“仙人”也只是谈了口气，叫上了亦清涯去他那喝酒。酒过三巡，二人却始终无话。只是中途，那老“仙人”突然没来由问出一句：“你说，什么是命啊？”亦清涯听了这无厘头的一句，咂了咂嘴，不知从何作答。老“仙人”缓缓将杯子里的酒喝尽：“看似有选择，但冥冥之中却早已把一切选择堵死，这才是那个叫‘命’的家伙开的玩笑......”亦清涯不甚明白，可却在听了这句之后，醉意上涌，不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还是灰蒙蒙的，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然而许是没有睡醒，他朦朦胧胧中，嗅到一丝腥味和焦味，然而，很快他就彻底清醒：“不对！这根本不是什么喝多了的幻觉！”他急忙跑出了茅草屋，向前面的村中跑去，果然，那里已经沦为一片焦土，只剩下尚未燃烧殆尽的残渣，和遍地的尸首。虽然亦清涯来到这里后，也经历过战争，但是亦清涯一直想尽办法减少伤亡，而那些偶尔倒下的，也都只是他匆匆一面的人，连照面都算不上，何谈感情，或许会感叹，但并不会难受。而现在，倒在地上的那些人，就在今天早上还在和善地向他问好啊。

    亦清涯似是害怕，也似是抱有一线希望，小心翼翼地，缓缓走到花花他们家的废墟下，微微向那里望了一眼，终究是闭起了双目，极度的不适，使得他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的头很晕，比喝得人事不省还要晕，可是他偏偏还清醒着，脑袋里挥之不去那一家三口的惨状，那孩子，那孩子到死依旧依偎在父母的怀里，她，她还那么小，她有什么罪？！亦清涯不禁回忆起，那小小的孩子面对家里缺粮少米的条件，仍然把自己的碗里仅有的几粒米舀给自己的画面，那么善良的孩子...现在，就那么躺在冰凉的荒地上......

    亦清涯眩晕得已无法站立，他匍匐在地上拼命喘息着，手指狠狠扣着秋日里早已冻死的土地：“......这，就是软弱之人的结局吗？总是寻觅着不争和逃避，把一切拱手让人，到头来，自己想保的都保不住，还要连累身边的人......”天微微泛白，亦清涯的头抬起了几分：“...总是寻求和平的解决方式，从中辛苦斡旋，不惜把自己也搭到里面，到头来，也只是为别人做嫁衣，再来伤害自己......”天已破晓，一束光缓缓投射到亦清涯的额头上，亦清涯缓缓抬头，那暴露在光芒下的，却是一双熬得血红的双眼：“在黑暗中能看见的，在光明中，看不见，天亮了，一切都消失了...但是，我要让世人，听见黑夜的声音，了解黑夜下，被掩埋的故事，我之前不在意的事情，现在，在意了！”他用手遮住阳光，缓缓站了起来。而半跪在他面前的，郝然是闻信而来，重随故主，却不忍打搅的“影侍”旧部，见到故主重新站起，影侍皆垂首行礼，高呼：“吾等请涯主举兵复位！”

    亦清涯不屑一笑：“复位？为那昭昭天日的璃阳吗？不...我没有兴趣，弑兄屠夫，屠杀国民的恶君，这璃阳国君就让给他好了，我，要建国！将那熊熊燃烧之夜的旗帜驻扎在璃阳的废土上！砍掉羁绊，无所顾忌，再不能为这软弱的仁慈所累！”

    影侍皆匍匐下拜：“皆随涯主之意，请涯主赐国名！”亦清涯缓缓从废墟之中，扯出一块黑色的幔布，看着那幔布随风而摇的样子，缓缓言道：“夜诏！”

    “另外”亦清涯转头看向面前的数百影侍：“去追，参与屠村的，一个都不放过！”